客服中心的玻璃幕墙外,暮色正将云朵染成琥珀色。第三通电话响起时,林夏正用指尖轻轻叩击桌面,木质纹理在台灯下浮动如细碎的波浪。听筒里传来老人带着杂音的呼吸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,她说家里的加湿器不喷雾了,儿女寄来的说明书比烟盒还小,眼镜度数又涨了些。
林夏推开键盘,转而拿起手边的便签本。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,她把操作步骤拆成短句,像给迷路的人画一张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图。“您看水箱底下有个银色旋钮,转半圈就像拧矿泉水瓶盖那样,对,听到‘咔嗒’声就停下。” 老人的回应从迟疑到明朗,最后变成孩童般的雀跃,说雾珠像清晨草叶上的露水,簌簌落在手背。挂线时,林夏发现便签本边缘已被指尖摩挲得发毛,像被无数双手反复触摸过的老树皮。
深夜的客服后台像沉在深海里的灯塔。周明远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窗口,忽然注意到某个 ID 连续发送的标点符号 —— 三个句号,间隔两分钟,像冬夜里隔着窗玻璃的叩门声。他点开历史记录,这个用户每周三都会来询问同一款相机的库存,每次都在确认 “暂无货” 后发来一个月亮表情。
“其实下周会到一批复古机型,镜头圈有淡淡的铜锈,像老座钟的齿轮。” 他敲下这句话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在空调外机上。对方秒回一个星星,接着是长篇的文字:父亲曾是摄影记者,退休后总念叨年轻时用的胶片机,可惜早就停产了。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着,像两只在暗夜里互相打量的萤火虫。
茶水间的微波炉 “叮” 地响了一声,苏芮把热好的牛奶放在窗边。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顺着 “福” 字窗花蜿蜒而下,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手机震动起来,是下午那位投诉快递延误的女士,语气里带着歉意:“刚收到包裹,孩子非要把画的明信片寄给你,说谢谢你帮他找乐高零件。”
苏芮望着楼下穿梭的车流,忽然想起小时候弄丢的那只布偶猫。邻居阿姨举着台灯在巷子里找了三个小时,最后在柴房的稻草堆里发现了蜷成一团的它。布偶猫的耳朵上沾着蒲公英的绒毛,像戴着小小的王冠。此刻手机屏幕亮起,是张歪歪扭扭的画:蓝色的天空下,一个穿着制服的人牵着气球,气球上写着 “谢谢”。
暴雨突至时,陈默刚结束最后一通电话。防雷系统启动,办公室的灯暗了又亮,像呼吸的节奏。他整理工单时发现,有位用户连续三个月都在凌晨两点咨询路由器设置。IP 地址显示在医院,备注栏里偶尔会跳出 “监护仪”“输液泵” 的字眼。
他调出聊天记录,对方总在问 “怎么让视频更流畅”,回复 “重启设备” 后就会消失很久。今天的对话框里多了一行字:“父亲今晚状态很好,想和远在加拿大的孙女视频。” 陈默盯着屏幕,直到雨点击打窗棂的声音渐渐变得温柔。他敲下详细的网络优化步骤,最后加上一句:“如果需要,我可以保持在线。”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,远处的云层裂开一道微光,照亮了对面居民楼阳台上晾晒的白色床单。
客服中心的走廊里,夜班和早班的人擦肩而过。交接本上的字迹有圆有尖,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风铃。林夏在茶水间遇见捧着咖啡的周明远,他说那位想买复古相机的用户,昨天发来一张照片:老人举着新收到的相机,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聚成了花,镜头里刚好框住窗外飞过的鸽子。
苏芮把那幅儿童画贴在储物柜上,旁边是陈默打印出来的那行 “保持在线” 的聊天记录。打印机吐纸时发出轻微的声响,像春蚕在啃食桑叶。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,在地板上投下移动的光斑,把那些贴满便签的墙面照得透亮,每一张便签都像一片舒展的树叶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暮色再次降临,林夏接起新的来电。听筒里传来海浪般的背景音,对方说刚在海边捡到一块贝壳,想问问能不能刻字寄给远方的朋友。她翻开新的便签本,笔尖落下时,仿佛触到了贝壳内侧那层温润的珠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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