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川下的绿色约定

藏北草原的风总带着冰碴儿，十四岁的平措裹紧藏袍，蹲在纳木错湖边数着湖面的冰裂纹。去年这个时候，湖边的冰层还能承受他和弟弟的重量，可今年刚入秋，脚下的冰面就已发出细碎的呻吟。阿爸说这是雪山在流泪，可平措更记得科考队的李博士曾指着卫星地图上缩小的蓝色区域，眼神凝重地说那是地球的体温表。

平措的家乡在念青唐古拉山脉脚下，世代以游牧为生的牧民们，祖祖辈辈都与这片草原、湖泊和冰川共生。每年夏季，他们会赶着牛羊去往海拔更高的夏季牧场，让低处的草场得以休养生息；冬季来临前，再带着丰收的酥油和奶酪回到温暖的冬窝子。这种循环了千年的生活方式，就像草原上的河流一样自然，直到近几年，一些陌生的变化开始悄然出现。

去年冬天，村里第一次没能按时收到足够的积雪。以往能没过马腿的冬雪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小雪粒，草原上的草色也比往年黄得更早。阿爸不得不提前卖掉三头牦牛，因为草场已经无法养活太多牲畜。平措在夜晚帮阿爸整理羊毛时，总能听到帐篷外传来阿爸沉重的叹息，那叹息声混着寒风，让他心里像压了块冰。

李博士再次来到村里时，带来了一个新词 ——“碳中和”。当时平措正和小伙伴们在帐篷外玩石子，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，好奇地扒着帐篷门帘往里看。李博士正拿着一张画满图表的纸，耐心地向牧民们解释：“简单说，就是我们每个人、每个家庭、每个村庄，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，减少对环境的伤害，让我们排放的‘碳’和吸收的‘碳’达到平衡，就像草原和牛羊之间的平衡一样。”

平措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，却记住了李博士说的一个例子：“我们种一棵树，树在生长过程中会吸收空气中的‘碳’，就像给地球盖了一层绿色的被子，能让冰川不再那么快融化。”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，落在了平措的心里。他想起小时候，阿爷常带他去山坡上种小树苗，说这些树长大后能守护草原。那时他以为只是阿爷的玩笑，现在才明白，那些小树苗真的能成为冰川的守护者。

从那天起，平措成了李博士的 “小跟班”。他跟着李博士学习测量冰川融化的速度，用小本子认真记录下每天的温度和冰层厚度；跟着科考队员一起在草原上种植沙棘和圆柏，虽然手上磨出了水泡，却从不叫苦。有一次，李博士教大家用手机 APP 记录家庭的 “碳足迹”，平措回家后，立刻拉着阿爸阿妈一起统计：家里每月用多少电、烧多少牛粪、骑多少次摩托车去镇上…… 当看到 APP 上显示的 “碳排放” 数字时，平措才意识到，原来自己的生活里藏着这么多影响冰川的 “小秘密”。

改变在一点点发生。村里的牧民们开始学着平措家的样子，减少摩托车的使用，更多时候选择骑马或步行去附近的牧场；大家不再随意砍伐枯木，而是收集草原上的干牛粪作为燃料；每户人家都在自家的牧场边缘种上了几棵小树，原本光秃秃的山坡，渐渐有了绿色的生机。平措还组织小伙伴们成立了 “冰川守护小队”，每天放学后，他们就去湖边捡游客留下的垃圾，向游客宣传保护冰川的重要性。

有一次，一群来自大城市的游客来到纳木错，看到平措和小伙伴们在捡垃圾，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。平措指着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，认真地说：“那座山上的冰川是我们的神山，也是所有人生存的依靠。如果冰川融化了，湖水会上涨，草原会变成沙漠，我们就没有家了。我们捡垃圾、种树，就是想让冰川慢慢停下来，让它能一直守护我们的草原。”

游客们被这个藏族少年的话打动了，纷纷加入了捡垃圾的队伍。其中一位阿姨还拿出手机，给平措看她所在城市的 “碳中和” 行动：马路上跑着不用汽油的电动汽车，公园里种满了吸碳的树木，就连人们上班都更多选择骑自行车或乘坐公共汽车。“我们在城市里做的这些事，和你们在草原上种树、捡垃圾是一样的，都是在为保护地球努力。” 阿姨笑着说。

平措第一次知道，原来 “碳中和” 不是只有草原上的人才需要做，遥远城市里的人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。他想起李博士说过的话：“碳中和就像一张巨大的网，把地球上的每个人、每个地方都连接在一起，只要大家都献出一点力，这张网就能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。” 那一刻，平措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牧民少年，而是这张 “绿色大网” 上的重要一环，肩上扛起了守护冰川、守护地球的责任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平措种的小树苗渐渐长高，草原上的绿色也越来越多。今年秋天，当平措再次来到纳木错湖边时，惊喜地发现，湖边的冰层比去年厚了一些，冰裂纹也少了很多。李博士拿着测量仪器，笑着对平措说：“你看，我们的努力有效果了。虽然冰川融化的趋势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扭转，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，总有一天，纳木错的冰川会恢复到你小时候的样子。”

平措望着远处的雪山，心里充满了希望。他知道，保护冰川、实现碳中和的路还很长，可能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，甚至需要他的孩子、孩子的孩子继续坚持。但他不害怕，因为他相信，只要每个像他一样的人都行动起来，从种一棵树、捡一次垃圾、少开一次车做起，那些融化的冰川终会重新凝结，那些变黄的草原终会恢复翠绿，地球会重新穿上那件绿色的 “被子”，永远温暖而美好。

夕阳西下，金色的阳光洒在纳木错湖面上，波光粼粼，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。平措牵着阿爸的手，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刚刚种上树苗的山坡，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年后，那里郁郁葱葱，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，守护着这片他深爱的草原和冰川。他在心里默默许下约定：无论未来发生什么，他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，用自己的力量，为地球添一抹绿色，为碳中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。这份约定，是他与冰川的约定，是他与草原的约定，更是他与地球的约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