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总说,他年轻时的春天是会呼吸的。清晨推开木窗,带着露水的空气能浸得人肺腑发甜,茶山上的雾气要到日头爬过竹梢才肯散去。那时没人提过 “碳中和” 这三个字,可溪水总是清的,烟囱里冒出的烟也带着草木燃烧的淡香。
去年清明回去,茶园里多了几排深蓝色的光伏板。叔伯们不再用柴火烧制茶青,改用电磁炒茶机,说是能省一半的煤。我蹲在光伏板下看蚂蚁搬家,听见面板发出轻微的嗡鸣,像无数细小的翅膀在振翅。山脚下的溪流重新蓄满了水,去年栽下的芦苇丛里,居然有白鹭扑棱棱飞起 —— 这些年镇上的纸厂关了,水泥厂改成了菌菇培育基地,连祖父都学会了用手机查 “碳足迹”。
![光伏板与绿色田野交相辉映的景象,远处有飞鸟掠过,展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面]
母亲整理旧相册时翻出张褪色的照片。1998 年的夏天,我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百货大楼前,背景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,自行车流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明明灭灭。“那时候总觉得喉咙里有沙子,” 她用指尖拂过照片边缘,“你三岁那年得肺炎,住院时医生说,城里的孩子十个里有三个得过呼吸道毛病。”
现在的幼儿园建在湿地公园旁,孩子们的户外活动时间比我们那时多了一倍。上周去接侄子放学,看见他举着片银杏叶跑过来,叶子上还沾着露水。“老师说这是‘碳中和’树叶,” 他奶声奶气地解释,“因为种树能吃掉汽车排出的脏东西。”
小区门口的快递柜旁,多了几个蓝色的回收箱。穿橙色马甲的阿姨每天都会来分拣,纸板压得整整齐齐,塑料瓶拧掉瓶盖按颜色分类。“现在送快递都用电动车了,” 她一边捆扎纸箱一边说,“连包装绳都是可降解的。” 有次我看见她给纸箱喷水,问她为什么,她说保持湿度能让纸浆在再生时少用些化学品。
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换了新杯子,杯套上印着片小小的碳足迹图标。店员说现在用的咖啡豆都是 “碳中和” 认证的,从种植到烘焙全程记录碳排放,超标部分就通过在原产地种树来抵消。“您要加的燕麦奶也是零碳生产的,” 她递过咖啡时笑着补充,“上个月我们店的碳排放比去年同期少了三成。”
周末去郊外徒步,发现以前的采石场变成了生态公园。裸露的岩壁上爬满了爬山虎,碎石堆里长出了野蔷薇,山脚下的池塘里甚至有了蝌蚪。“这是‘碳汇林’项目的一部分,” 守林人指着远处的风车说,“光伏发电板发的电,刚好够给树苗浇水的水泵用。” 他手机里存着张十年前的照片,那时这里还是片寸草不生的黄土坡。
侄女的小学开了门 “碳中和” 实践课。孩子们在校园角落开辟了小菜园,用厨余垃圾做堆肥,用雨水桶收集灌溉用水。有天她兴冲冲地告诉我,她们小组设计的 “零碳野餐” 方案得了奖:自带不锈钢餐具,用太阳能充电宝给保温箱供电,剩下的食物全部做成堆肥。“老师说,每个人每天少用一个塑料袋,一年就能减少五公斤碳排放。”
地铁里的公益广告换了新画面,不是明星代言,而是普通市民的笑脸。卖早餐的阿姨骑着电动三轮车,车身上印着 “清洁能源”;修鞋匠的工具箱里,装着用旧轮胎改造的鞋底;保洁师傅推着的扫地车,太阳能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广告语很简单:“碳中和,不是远方的目标,是脚下的每一步。”
傍晚散步时,遇见住在隔壁的老教授。他正拿着放大镜看小区公告栏里的碳排放公示表,表格上详细记录着本月的用电量、用水量和垃圾分类准确率。“你看这组数据,” 他指着其中一行说,“我们单元的碳排放比上月降了 12%,因为三楼换了节能窗,五楼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,上面记着自家每天的用电度数,“以前觉得环保是大事,离普通人太远,现在才明白,关灯时多走一步,买菜时多提个布袋,都是在为碳中和出力。”
夜空渐渐暗下来,远处的写字楼亮起了灯。但仔细看会发现,很多窗口都是暗着的,亮灯的办公室里,电脑屏幕旁大多放着 “节能模式” 的提示牌。楼下的停车场里,新能源车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不少,充电桩前偶尔要排队。保安师傅说,现在业主们讨论最多的,不是谁家换了新车,而是谁家的新能源车续航里程又提升了。
或许就像那条缓缓流淌的河,碳中和的进程也在悄无声息中改变着我们的生活。不必刻意去背诵那些专业术语,不必纠结于复杂的计算公式,当光伏板在屋顶吸收阳光,当回收箱在街角静静等待,当孩子们在菜地里观察种子发芽,改变就已经在发生。就像祖父记忆里的春天,清新的空气、洁净的流水、枝头的鸟鸣,这些曾经被我们忽略的美好,正在以新的方式慢慢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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